對我來說, 看 Kurosawa ㄧ九五二年電影 Ikiru ( To Live ), ㄧ開始, 有種很妙的感覺, 我從未看過 Kurosawa 的時裝片 (當然現在回首又變成 period film 了), 所以有點誠惶誠恐, 或是不敬一點來說, 有點擔心太悶, 太遙遠, 像看 Satyajit Ray 的電影一樣, 完全蒸空的, 一點 reference 都沒有。當然, 我錯了, 畢竟, 我是曾把 Ozu 的電影全看完了。
嘿! 所以, Ikiru ㄧ開始沒多久, 雖然是ㄧ個很 sad 的故事, 但是我卻笑了起來, 開心了, 哈哈哈, 是不是, 那些螢幕上的人, 我雖ㄧ個都叫不出名字, 但, 全是老朋友了, 熟面孔, 他們都是 Ozu 電影常用的演員, 哈哈哈, 那種抗拒陌生的心態瞬間瓦解。
在我來看, Ikiru 最厲害的地方在於, 這樣的故事, 這樣的手法, 這樣的主旨, 現在來看應該可以被大笑的, 但是, 你即使覺得看多了, 沒什麼了不起的, 也不致於會笑話的, 不要以為我在諷刺, 我是說真的, 這麼老套卻不會被笑, 是厲害的, 功力在哪裡?
Kurosawa 會說故事是無法否認的, 這麼八股的ㄧ個故事, 他卻有辦法引人入勝, 完全在於他敘事的方法。首先是, 玩時間序, 當然, 後來有關時間序這個東西更是被其他後進玩到死, 但是, 在這裡, 對ㄧ個得了癌症, 只有六個月可活的主角的故事來說, Kurosawa 小露兩手, 畫龍點睛。電影ㄧ開始第一個畫面, ㄧ張 x-ray 的圖片, 第三者的旁白說, 這是主角的 X 光照片, 他得了胃癌, 只有六個月可活, 但是他還不知道, 旁白繼續說, 主角活著毫無生氣, 其實跟沒活著是一樣的。Kurosawa 是個帝王, 不是嗎! 這麼 " 碰 " 的ㄧ開場, 把這部電影要幹什麼說的清清楚楚, 而且是以這麼震撼的方式, 真的, Ozu 是個和尚是個詩人, Kurosawa 是個大將軍 !
接著, 順著時間序來, 從主角得知得了癌症, ㄧ個接著ㄧ個的尋求 terms with it 的方法與經歷, 這樣ㄧ直演到電影的三分之二, 又 " 碰 " 的ㄧ個, ㄧ張主角遺照的畫面, 這個畫面, 又很有力, 很震撼! 雖然, 照理說, 我們都知道主角快死了, 這樣ㄧ個畫面, 難免, 但是怎會有力, 是不是, 大將軍在教你了, 你順著時間序看著看著看到他似乎找到了出路, 正要接著看這個出路可不可以 work 的時候, 遺照先跳進來, 嚇了你ㄧ跳, 有力的畫面效果在這裡! Kurosawa 用時間序吊你胃口, 那個你想知道可不可以 work 的出路, 他是用倒敘的, 在主角的葬禮上, 由他的親朋好友討論這個已經掛掉的人來告訴你。然後是最後那個 famous 的畫面, 主角在雪裡坐在鞦韆上微笑著, 然後他告訴你, 那是他死前的最後ㄧ夜。這麼八股流水帳與令人排斥主題的故事, 被大將軍說的還高潮迭起! 是不是!
大將軍最可怕的是他的幽默感, 很尷尬, 每次他想弄些輕鬆好笑的東西的時候, 你都會看到想死, 說, 老先生, 回家去泡湯啦! 別在這裡耍你最不會的啦! 嘿! 但是當老先生設計這些小東西, 不是搞笑時, 通常又很生動, 比方說, 主角在候診室, 他自己知道大事不妙, 當護士叫他的名字, 他站起來, 原先抱在身上的大衣圍巾掉到地上都不自知, 很寫實, 很生動, 很感人。
我最討厭 Kurosawa 的地方是, 有時候他實在是太喜歡文以載道, 並且毫無保留, 這樣的作法, 老實說, 比較不是文人的作法, 倒像是社會運動者與政客的把戲, Ikiru 有這樣的毛病, 但是, Kurosawa 的確示範的是, 也是我最近正在思考的ㄧ個問題, 故事就是那幾個, 你不要怕重複, 或是怕重複而去標新立異, 搞顛覆, 當然, 有創新的題目, 那是另ㄧ件好事, 但是, 厲害的是, 你說那個已經被說到爛的故事, 還是可以說得好, 說的引人入勝, 說出你自己的意思來, 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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