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們在讀小說的時候，常說光看一個作者的第一本作品就夠了，因為在絕大多數的情形下，接下去的，都在重覆原先的，這也就是說，一個作者一生寫來寫去都在寫同一本書。電影其實也不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特別是那些所謂符合作者論條件的人，當然其中也有那種彆扭者，比方說 Louise Malle，他是天南地北的都拍，問題是，他是故意這麼做，他有自覺的不落入這樣的先決條件中，但越是如此，他電影縱然天南地北，但仔細分析，還是吾道一以貫之，越想逃，越深陷其間，但重點是，嗯! 我不是要講 Louise Malle，Damn!
我要說的是小基基。對於我這樣的養成背景的人，或是擴大範圍，一般西方國家普遍接受訊息的侷限，我們對於 Kieslowski 電影的認識大約在他的 "三色冰淇淋電影"，或是充其量，再加上他的 Double life of Veronique。當然有些歐洲的電影 buff，可能還看過兩部所謂的 Short Films，晚近出了 Decalog 的 DVD，所以外加上 Decalog。
當然我們知道，三色冰淇淋與 Double life 是小基基在離開波蘭以後拍的，老實說，就像 Polanski 一樣，小基基的這些電影應該算是法國電影。一般電影評論者大都認為小基基真正好的東西其實是在波蘭時期，然後把他的電影一切兩半，波蘭時期，寫實的，創作的，好的，法國時期的，形而上的，商業色彩的，壞的。其實的確，兩個時期的電影很不一樣，但這樣分好壞，嗯! 不妥! 因為，最簡單的來說，法國時期的電影製作經費顯然不可同日而語，所以以電影製作的成績來說，法國時期的成績好太多了，而且不要告訴我電影製作的水準不重要，或是不能算進來，因為電影製作是電影製作最重要的東西，它不是屁。
我認為我的說法比較好，奇士勞斯基的巔峰期從波蘭時期的 Blind Chance 開始，接著是他最不受歡迎但最奇士勞斯基的電影 No End，然後到 Decalog，巔峰中的巔峰，到了那一點，前面在重覆，後面也在重覆。但這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這樣一個人他創作生命的最巔峰竟然是十集的電視電影，你可以看到製作上的捉襟見肘，真的，很可憐。但相對的，當年波蘭的觀眾何其有幸，他們電視節目有這樣的水準，真的，很屌。要知道，Decalog 的第五部，加拍了二十七分鐘，變成 feature 長度，然後去參加威尼斯影展，得到金獅獎，嘿! 真的很屌!
但對我來說，小基基的巔峰作品 Decalog 中的巔峰既不是得到金獅獎的第五集 A Short Film About Killing，也不是同樣受到矚目的第六集 A Short Film About Love，我認為，Decalog 是小基基的巔峰，在一開始，第一部時，他就衝到了最高點，是的，我的意思是，我認為 Kieslowski 巔峰中的巔峰，也就是創作生命的那一刻，是 Decalog I。為什麼呢? Okay，兩部 Short Film 很 stylish，並且在很多地方，內容與畫面上開風氣之先，所以可以在一九九零年代風騷一時，一點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但是隔了二十年來看，你不覺得 Decalog I 比較 classy 嗎? 我可以保證一百年後你再看還是一樣的感受，不因時間的經過而有任何的凋零。
我之所以一直在說那一刻，那一點，還有前面與後面的重覆，是因為我在 Decalog I 裡找到那一點，那一刻，也就是說，Decalog 是小基基的巔峰，Decalog I 是顛峰中的巔峰，而 Decalog I 中的最高潮，墨水瓶破裂那一瞬間，正是奇士勞斯基電影的那一刻，這是因為如果你要以一個 scene 來代表奇士勞斯基所有的電影，他的精神，一個 scene 說盡所有事，那是不是就是墨水瓶破裂的那一個 scene 呢? 再換個角度來看，如果要說悲劇，悲哀，殘忍，痛苦，所有所有這些沉重的負擔，奇士勞斯基這個墨水瓶破裂的 metaphor 是不是道盡了一切所有，還能再超越嗎? 我看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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