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忘記當時還有一個法國男人

我們小時候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長片, 通常都是五六零年代的電影, 電影中的老頭, 其實, 是不是, 都有少年時, 無論是 Fred Astaire, John Wayne 或是 Gary Cooper。糟糕的是, 這些老頭到很老的時候還在跟年輕女孩配, 比方說, 上圖第一張, Gary Coop 與 Audrey Hepburn, 當然, 這部還算好, 至少說的是 Love in the Afternoon, 黃昏之戀, 老少配! 好玩的是, Gary Cooper 還在跟 Audrey Hepburn 談戀愛, 跟他同一時代的另一個男演員卻在演 Audrey Hepburn 的爸爸! 是不是, 那個令人印象深刻 Maurice Chevalier 演的偵探爸爸。

Maurice Chevalier 是法國人, 講得一口假裝出來的法國英文, 我就不信他本人口音有這麼誇張的重, 所以, 印象中, 所有涉及巴黎的電影, 女主角的爸爸都是 Chevalier 演的, 是不是, Gigi, 是不是, An American in Paris, 這 Maurice Chevalier 在我印象中, 可能就是那種一生出來就是個老頭, 就是個爸爸的那種人。當然這不是事實。Maurice Chevalier 是 Ernst Lubitsch 的第一部有聲電影 The Love Parade (一九二九年)的男主角, 看看上圖第三張第四張, 是不是, 長得可愛到一塌糊塗!

我看過 Lubtisch 後來拍的 Monte Carlo 還有 One Hour with You, 甚至於 One Hour with You 的默片版 The Marriage Circle, 對於所謂 Lubitsch touch, 所謂他獨一無二的 urbane, sophisticated, stylish 的 comedy of manner 一知半解的, 有那麼神嗎! 我只能告訴自己, 那是一九三零年代的事, 他是先驅, 要給他 credits。

我實在應該從他第一部有聲電影 The Love Parade 開始看, 就會比較明白他的特色在哪裡。先插播一件事, 就是中文版的電影書不能看, 會讓你更 confused, 比方說, 我一直知道有個早期好萊塢的導演叫作劉別謙, 我最先還以為他是中國人, 是不是, 嘿! 現在想想, 可能說的是 Lubitsch, 然後他拍的一部豪華歌舞片叫做鳳宮劫美記, 你看我記憶力多好, 到現在都記得這些細節, 然後, 在鳳宮劫美記後來付上一個英文, Camelot, 所以害我一直以為 Camelot 的中文翻譯叫作鳳宮劫美記, 嘿, 真是亂來, 一直到今天, 我才有點想明白, 這個中文書上講的, 劉別謙拍的大型豪華歌舞片鳳宮劫美記, 極有可能是, 媽的, The Love Parade。這一團亂的!

The Love Parade 清楚的是第一部 musical, Lubitsch 最大的貢獻之一, 就是在默片轉型有聲電影的時候, 發展出 musical 這種類型, 也讓自己成為這個類型的開山老祖, 並立下主要調性與遊戲規則, 雖然那時出品的 Paramount 將這部電影定位為 original screen operetta, 清楚的顯現, 是從哪裡來的點子想要拍這部電影並發展出這種類型。Lubitsch 常被提到的 Lubitsch 以及他電影中常出現的 theme, 都可以清楚的驗證在 The Love Parade 中。The Love Parade 的故事說的是有關 the prince consort, 一個亂掰的歐洲王國, 有個 queen, 嫁給了因為誘拐太多人家太太被法國趕回來的貴族 Count Alfred, 然後花花公子變成小丈夫的種種說說唱唱的過程。首先, 佈景服裝非常豪華, Lubitsch 的場面調度取景充分凸顯這奢華的背景, 然後說著說著就唱起來了, 意思是告訴你, 這是搞好玩的, 放輕鬆, 重點是這法國人 Maurice Chevalier, 看他如何顯現美國人難以想像的魅力, 特別是在 manner 以及 sex 兩方面上。

Lubitsch 的 manner 是, 當人們破壞了 sex 或是 social propriety 時, 不要動刀動槍的, discussing in whisper, 當然或是用唱的, 因為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同一時期, 其實還有 C. W. DeMille 在拍性質很像的 comedy, 沒有用唱的就是了, 你光是從片名看就知道美國人的態度, 跟這法國人, 或是德國人想像出來法國人的態度上的不同, 比方說, 我看過的 Don't Change Your Husband, Don't Change Your Wife, Cheat, 等等, 首先, 我要說, 光是 husband 這個字, 按照 Chevalier 法國英文誇張念法, 變成 "哈死笨的", 我不是故意耍 cute, 純粹是對他那口音印象深刻。Lubitsch 哪管這麼多, 換不換先生太太不是議題, 重點是, 偷情既然是免不了的, 何必太認真, 按照研究 Lubitsch 的專家表示, Lubitsch 教了一世代的美國人, 不要畏懼性這件事, 它是一件很吸引人的事, 被它吸引是再應該也不過了。要知道美國人是如何的清教徒社會, 當時連喝酒都不合法, 所以一切的一切只能偷渡。

The Love Parade 一進來, 就把 Lubitsch 這一套發揮得淋漓盡致, Chevalier 被一個女的指責偷腥, 然後敲門聲, Chevalier 轉頭對觀眾說, her 哈死笨的! 是的, 她不但不是他的太太, 還是別人的太太, 那男的拿了一把槍, 當然在一切的 manner 與 comedy 中化解, Chevalier 不急不徐的把槍放進抽屜裡, 然後你看到, 一抽屜的槍。Maurice Chevalier 長的很可愛, 然後不急不徐的, 沒事還會嘟嘴吧, 討妳喜歡, 也代表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可能是他最情緒化的表情, 剩下就是開心, 微笑, 唱歌, 花心的樣子, 卻不色, 因為其中沒有任何暴力的牽扯, 無論是在動作上, 或是精神上, 完全的兩相情願, 完全的 civilized, 完全的 mannered。他總是穿著禮服, 打著 bow tie, 配上的卻是休閒的 boater hat, 噢! 法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