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電影編劇之死

沒有辦法，欲罷不能，還是，Sunset Boulevard。只是，現在要講的是，William Holden 演的角色，一個電影編劇，Joe Gillis。

當然，在 Sunset Boulevard 裡，主述者是 Joe Gillis，說的，好像也是他的故事，但是，清楚的，被敘述的對象，與核心，卻是 Gloria Swanson 所演的 Norma Desmond，更別說，旁邊還有一個更有趣的角色，鬼影叢叢，如影隨形，鬼魅的像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主宰，一個導演，一個管家，而且，還是由 Erich von Stroheim 所演的角色虎視眈眈！但，無論如何，我覺得 Joe Gillis 這個角色寫的真好，當然，這並不意外，Billy Wilder 自己是編劇出身的導演，他所執導的電影也大多都是自己寫的劇本，再來，他的編導風格，一直都是劇本大於影像的操弄，他喜歡的是精彩的戲，高明的對白，至於鏡頭語言，則是，越簡單明瞭越好，說來說去，我的意思是說，他對於編劇的認同遠大於導演，一部電影，編劇才是最重要的人，他自己是很好的導演，但是他導演的身分只是用來扶佐他所鍾情的編劇角色。所以，Joe Gillis 可以被寫的好，因為，很清楚的，一個像 Billy Wilder 這樣背景的人，寫一個 Joe Gillis 的角色，當然會是精彩的。

當然，Billy Wilder 在創作的過程中，有沒有把自己指向 Norma Desmond 的角色，當然有，更別說，那個對於 Desmond，或是說，電影，或是說過去，或是說，失去電影歲月，忠心梗梗的Max，Billy Wilder 必定有更多的感受。只是，某種程度，主述者 Joe Gillis 有他自己的影子，則是更清楚的。

我在前篇寫到，最恐怖的一段戲，是除夕夜那場 Joe Gillis 一時心軟的戲，而現在我要說的是，我覺得寫的最傳神，最能表達 Joe Gillis 這個人的戲。Cynical 的 Billy Wilder 藉 Joe Gillis 的口說出很多 sarcastic 的話，當然是很精彩，但是我覺得最屌的，是除夕夜的另一場戲，有沒有，當他們在跳舞，當 Joe Gillis 發現，當天的派對沒有其他的客人，他自己是 Norma Desmond 唯一的人質，甚至於到 Norma Desmond 明白表達對他的愛意，或是說，覬覦，但是，同一時間，Norma Desmond 還沒直接說出我愛你這樣的話，皮到像 Joe Gillis 這樣的人，還是可以找到空間想要化解尷尬，甚至於找到全身而退的機會，當 Norma Desmond 說出，當天，沒有別人，只有他們倆人時，Joe Gillis 有多怕，哈哈，是可以想像的，但是，Billy Wilder 了不起的地方，也就是 Joe Gillis 這角色寫的精彩的地方在於，即使在這樣個關口，Joe Gillis 居然還能找到說詞，他仍假裝一派輕鬆，希望一切事情都能藉此變成玩笑，大家不要太認真，他回 Norma Desmond 說，當天晚上要不要把樂師都綁起來，然後拿酒杯砸 Max 的大光頭......一派輕鬆之下暗藏玄機，讓你冒一身冷汗，恐怖啊！可是也顯見這個人的事故，可恨，或同時可愛的一面！唉！大家來玩嘛！大家來演戲嘛！最後玩到賠上自己的性命。

Joe Gillis 這個人有趣的地方，還在於電影的最後，一開始，我們就知道，他死了，然後，他以死後亡者的身分主述這段故事給大家聽，說到最後，他講到他死了，那口氣，好像，不是很同情自己，還是一本他 sarcastic 的調調，像是死不足惜的樣子，可是當他說完自己的部份，回頭再講殺他的 Norma Desmond 的時候，卻是充滿了惋惜，他似乎像是在為她擔心，他說，即使她可以以神經失常躲過法律的制裁，但是，她怎麼受得了看到報紙上寫到她時說她是 aging actress，當然，這也有點 cynical 的意思，但是，你去看整段 narration 的調子，他有趣在於，他自己，死不足惜，Norma Desmond，則，好像比較可憐點，需要保護！是不是，這才像個男人嘛！當然，Norma Desmond 所代表的，不只是一個默片時代的巨星而已，你可以把它當作是電影事業的本身，或是說，美好的往事等等，更或是說，一些你嚮往但來不及趕上的東西，所以，它當然更值得珍惜！至於這些美好東西周遭的人事物，哈哈哈，大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無論是忠心耿耿如同 butler 一般的 Stroheim 或是半吊子掙扎中的 Joe Gillis，都，死不足惜！哈！哈！哈！說的真好，這樣看起來，很多好萊塢的人罵 Billy Wilder 醜化好萊塢的世界，在我來看，Sunset Boulevard 是 Billy Wilder，一個德國移民，到好萊塢膜拜電影工業，所創作出來對電影事業的愛情宣言！

既然說到調子，就來說說這部電影的調子，老實說，這部電影調子，真怪。影史上，它被歸類為 film noir，這，可能跟它的攝影風格有關，再加上，Billy Wilder 嘛！嘻笑之中，當然有其灰暗的一面，所以說，這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然後你看他是怎麼搞 Gloria Swanson 與那棟房子的，然後再看看 Swanson 的五爪，再加上槍殺，說它是恐怖片，哥德式的古堡電影，也說得過去。再來，你看看男女主角，Gloria Swanson 的演法，像是在演舞台劇，或是說，默片，Joe Gillis 則是 film noir 冷調的演法，那燈光，Swanson 恐怖片的設計，Gillis 像是正常光，然後，它是一個超級 melodrama 的悲劇，不信，你聽聽那配樂，但，卻，這裡那裡的，有十分喜劇的梗，更別說，裡面有多少真人真事，根本如同紀錄片一般，Billy Wilder 在搞什麼鬼！嘿！人家已經成精了，不管你可以舉出它的調子有多亂，但是，卻找不出任何一處不協調的地方，它照樣行雲流水，它照樣好看的很，oh! Billy Wilder 感謝你以及你的 Sunset Boulevard，我原先就想好好的來研究一下默片，但，想看的東西太多了，一直耽誤至今，謝謝 Billy Wilder，我要捨棄其他優先來看默片，謝謝 Sunset Boulevard，指我到一個我不曾知道的領域，而其本身，也帶我至一個極高的境界，很過癮，受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