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女人，正 !

我看電影有一定的先後順序邏輯，若是突然有一些電影，我看得前不著村，後不搭店的，那些電影一定是在我 Netflix Watch Instantly 的 list 上要過期了，比方說，這一部一九八零年，John Cassavette 導的，他的太太 Gena Rowlands 演的電影 Gloria，就是這麼一回事，它是我想看的電影，但不在優先順序上，現在要過期了，只好趕快給它來看。

我沒看ㄧ九九零年，Sydney Lumet 重拍，Sharon Stone 演的 Gloria，但是光是看劇照，Sharon Stone 就不是那麼一回事，特別是，看過 Gena Rowlands 的版本。一九八零年的 Gloria 最成功的地方當然就在 Gena Rowlands 的身上。她那時顯然有四十多歲了，胖，老，演起曾經坐過監牢，黑社會老大女朋友，在 Harlem 打混的老女人，像，她有殘留下來女人的風韻，用狠話來裝飾的母性情感，滄桑與世面還有她本身的天性，讓你相信，必要的時候，她開槍射殺幾個人是有可能的，很正。

這部電影當然令人想到 Luc Bessen 的 Leon, The Professional, 不過 Luc Bessen 是一九九零年代的電影，從不諱言是受到 Gloria 的啟發，只是兩部電影角色倒反過來，Gloria 是老女人救不相干的小男孩，Leon 是老男人救不相干的小女孩，光是在性別上得不同，你就知道，Leon 發展出來的是動作片，殺得一蹋糊塗，然後故意留一點老男人戀女童的 controversy 在裡面。至於 Gloria, 當然也有槍戰，但是真正發展出來的是，是的，人的情感。

要想描述這種情感很容易變成是廉價的。我記得，我最喜歡舉的例子是，在吳宇森/周潤發的電影裡，我總不明白，為什麼每次當周潤發槍殺可能數以百計的人之後，突然搶救一個小孩這樣的描述，就能顯現這個角色是個有愛心的殺手，不了。Gloria 並不是不連價，說穿了，這是一部 B-movie 動作片類型，廉不廉價，甚至合不合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趣! 那些細節的戲精不精彩，演員演的好不好，才是重點。

一個女殺手，特別像 Gloria 這樣的例子，其實要創造槍戰動作的情結與畫面是很難的。Gloria 不是 Lara Croft, 她不是個卡通或電動玩具裡的那種穿得少少的職業殺手，她是一個失敗的中年女人，說起來一無所有，女光棍，坐過牢，可能手上只有幾千塊的存款，住在 Spanish Harlem，她皮包裡有一把槍，基本上是防身用的，她跟黑社會老大同居過，勉強還能在那混亂的環境下混的下去。這樣一個女人，不甘願的帶著一個被黑社會追殺的男童逃命，所發生的槍戰場面，老實說，都有點離譜，比方說，一開始沒多久的時候，她開槍射擊坐在汽車中黑幫份子，他們為什麼不還擊，只是逃命而已，完全的不合理。更別說在 bus terminal 的餐廳裡，把一票黑社會份子都繳了械，更是離譜，更別說，她還總是套裝，高跟鞋，肩上還背著包包，手上還提著行李，另一手還牽著小孩，嘿! 騙肖! 所以說，把這樣的角色寫成女人，是很有趣，但是這種動作片核心的場面上，很難弄，也很難自圓其說，我是說，當這個女的不是 Lara Croft 的時候。

可是同是這個負面的條件，造成這部電影在情感的發展上格外的有趣。兩人從一開始，小男童抗拒 Gloria 救他，她必須一面逃命，一面還得搞這小孩，兩面受敵，然後發展到，Gloria 發現事情大條了，不想管了，但小男童已把她當成依靠，特別是街上的那一段，抱著她的腰，怎麼播都播不走，黏在她身上的戲，格外的感人。然後再到兩人同命一條，躺在旅館床上，小男孩說，她是他的女朋友，他 in love with her, Gloria 好笑的ㄧ腳把他踢下床，再到最後，Gloria 問他想不想當她的兒子，他說，" You are my mother, my father, my family, my friend, and my girl friend." 是的，她是他的 protector，他的 everything, 而所謂場面細節安排的高明，在於，從頭到尾小男孩沒有看她，當時他們在旅館裡，小男孩知道她珍愛她那幾套洋裝，正把它們一件件的掛起來。生動的場面安排，高明的對白，精彩的表演，你告訴我，再廉價的東西，也都變得真誠而感人。很厲害! 還有，Cassavette 喜歡的紀實風格，讓七零年代末 Yankee Stadium 附近的 Spanish Harlem 街道與住宅的實景拍攝，今天看起來，格外的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