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約是我第三次看 La Dolce Vita。第一次,可能還是錄影帶時期,基本上,不能算是看過,只是勉強把帶子跑完一遍,算是完成一件重要使命,而這使命跟自己沒有任何一點關連,勉強記得,這不過就是一部黑白片,都是夜戲,一群穿著體面的歐洲人走來走去,說來說去,感覺滿紙醉金迷的,不確定裡面到底在幹嘛! 我在猜想,我上次看La Dolce Vita,可能是四五年前的事,總算把它看懂了,什麼結構啊!主旨啊!視覺啊!音樂啊!很同意Fellini 對人生的看法,對他製作電影的功力也十分佩服,特別是其中的幾段戲,還有一些視覺的震撼,比方說,它的 opening sequence,closing sequence, 當然還有Silvia。
今天稍早,我又看了一遍 La Dolce Vita,看了Silvia 那一段,覺得最妙,然後又 rewind 看了一遍許願池噴泉的那段戲,當突然天亮了,流動的噴泉靜止了下來,四周靜悄悄,我的眼淚代替了那泉水,忍不住的滴落下來,朦朧的視線中,我看著Marcello Mastroianni 牽著Anita Ekberg的手,兩人默默的走在泉水靜止不動的許願池裡,我有種,前所未有感覺過的悲哀。當然,我有病,該看醫生了!
Roger Ebert 說他第一次看 La Dolce Vita 是在電影發行的那一年(一九六一年),他那時候還是個大學生,羨慕極了 Mastroianni 在戲中的角色,那種歐洲糜爛知識份子的生活。他說隔了十年,他又看了一遍這部電影,那時,他自己也成為一名記者與影評人,正在過著那種生活,只是不在羅馬,而是在芝加哥。我看到這裡,微笑了起來,我知道他在講什麼。他說,到了八零年代,他又看了這部電影,為了準備發表對於這部電影的研究,空虛疏離的人生什麼什麼的,他突然意識到 Fellini 與 Mastroianni 將因為這一系列的電影而不朽。這真是橫切斷的人生三個階段,也許每個人都程度深淺不同的經歷過。
Silvia 是個有趣的角色,這樣的原型不斷的出現在電影中,甚至真實人生裡,有人說她是一個 empty image 的表徵,又有人說她是 force of nature,這兩種看法看似悖離,其實並不衝突,為何不能並存。而且,說來說去,這些,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一瞬間,那一個夜晚,她走入了許願池裡,泉水嘩嘩的打在她的身上,她好高興,她對Marcello 說,你聽,你聽,那嘩嘩,或是唰唰,的聲音,當Marcello 要去聽的時候,才發現,突然,天亮了,泉水靜止了下來,四周寂靜無聲,那一瞬間已經過了!!!他只能牽著她的手走在靜默的一灘死水裡。
那一年代的電影,無論是Fellini 還是 Antonioni 說了很多有關空虛的人生,我一直喜歡Fellini 多於 Antonioni,至少他的電影還加了許多試圖去尋求歡樂的過程,或者甜蜜的假象。我沒有那麼悲觀,我認為人生,至少還有瞬間,一個,兩個,三個,五個,不知會有幾個的瞬間,真正可悲的是,那幾個僅存的瞬間發生的時候,你並不知道,事後,也無所追述。一個創作的人的快樂,在於他可以想像,或是有著追述那些瞬間的能力,而人生僅存的意義在於,這些人,既然有這樣想像或是追述的能力,通常,在那一刻來臨前,他能意識到,然後緊緊的擁抱那一刻。顯然的,Marcello沒有這樣的能力,Silvia,她創造了那個瞬間。人不是全然沒有甜蜜的,當你感動的那一刻,知道有個叫做Fellini的人,他,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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